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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大院

发布时间:2021-12-12 11:59:44   浏览量:

安静

秋日的一天,我忽然被拉入一个名为“张家大院”的微信群,进去一看,嗬!原来是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张德林及其学生们组成的一个云上大家庭:有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评委陈福民,有著名文化批评家张闳,有中国新纪录片代表人物郭熙志,有出版家、翻译家曹元勇,有屡获年度评论家奖的敬文东,还有一众著作等身的专家教授、硕导博导、大学校长、文学院院长……可谓群贤毕至,英才荟萃。特别惊喜的是,红遍大江南北的京剧《梨花颂》的词作者和京剧学者翁思再也是张门弟子,因创作新编京剧《大唐贵妃》和在“百家讲坛”宣讲京剧艺术等贡献,在美国获得“亚洲杰出艺人成就奖”。

大师兄、三十年前便名震上海滩的评论家吴洪森暖暖道来:“久闻大名,惜至今无缘谋面。十多年前,为张老师祝寿,我打电话到你单位寻找你,编辑部说你去德国了。每次祝寿活动,都会说到你,询问有没有你的消息,你成了一个谜。”

师母高女士的吴侬软语像丽娃河水一样亲切温婉:“找到你,我们都很高兴激动!地球是圆的,失踪三十年的你,又转回来了!”

在恩师九十岁诞辰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远在欧洲的我。

我的心咚咚直跳,雙泪长流。远处,阿尔卑斯山彩叶如蝶,果实坠地,秋阳透过白桦林,将哥特式教堂拉得悠远绵长,雁声阵阵,把我带回华东师大的丽娃河时光。

悠悠的京胡声又响起来了,我似乎看到先生发鬓微白,不慌不忙唱起《坐宫》,从西皮慢板开始,低回悲怆、愁思万千,接着原板、散板、导板,突然转西皮快板,高腔陡然放开,他,剑眉高挑,满脸正气,一声激昂的脑后音“站立宫门叫小番”,声如裂帛,荡气回肠……

源远流长的丽娃河文脉

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文脉,可追溯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1951年中文系创办时,第一任系主任许杰先生便是五四时期的乡土作家、“文学研究会”最早的成员,他的搭档是新感觉派代表者、鲁迅“骂”过的施蛰存先生,徐中玉先生和钱谷融先生也同时加盟,这几位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重量级的人物开启了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文脉和先声。

贯穿校园的那条童话般的丽娃河,正是华东师大文脉的具象化。且不说当年徐志摩和陆小曼曾荡舟赏荷于此,也不论鲁迅先生曾于河畔的文史楼315教室讲学,单单这小河名字的起源就让人浮想联翩,一个名叫“丽娃栗妲”的白俄公使女儿为中国书生殉情的浪漫传说深入人心,以至于这个名字映入20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代表作家穆时英的眼帘中—“早上朋友们约我上丽娃栗妲摇船去;他们说那边儿有柳树,有花,有快乐的人们……”他在小说《公墓》中这样写道。

1953年,许杰先生指名将自己在复旦的得意门生张德林先生引入华东师大中文系,担任徐中玉先生的助教,这才有了后来的“张家大院”—这丽娃河文脉独特的一支。

我入学读研时,大部分老先生已退休了,有些已经不在人世,但常看到徐先生和钱先生。徐中玉先生总是步履匆匆于华东师大二村通往长风公园的路上,连散步也像急行军,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风清骨俊,威而不怒,一腔浩然之气。他很忙,是泰斗级人物,在电脑时代之前,他手抄的几千万字学术卡片非常著名,并高瞻远瞩地推动了“中国文艺理论学会”“中国古代文艺理论学会”“全国大学语文研究会”三个一级学会的建立,创办《文艺理论研究》等三个学术刊物(中文系主办和承办有十个学术杂志),这些学术共同体的资产,为华东师大中文系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

另一位泰斗级的人物钱谷融先生也极富个性魅力,也爱散步,但总是不疾不徐,常常自嘲“懒惰无能”,一派庄子逍遥游的风范,那标志性的贝雷帽,还有几分欧陆浪漫的洋味儿,成为校园里的一道独特风景线。钱先生强调“文学是人学”,要用“以人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来认识、理解、把握文学的本质特征和社会功能, 确定评价文学作品的基本标准,呼唤文学艺术摆脱工具化、观念化的语境,回到人的生命本原和人性上来,是划时代的理论贡献。

经过这些“大先生”的承前启后,华东师大文脉赓续,流芳至今。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更是前卫诗人、先锋小说家、新锐评论家的摇篮。创作方面,先有陈丹燕、赵丽宏、王小鹰等,后有格非、宋琳、李洱等;理论方面,则有许子东、南帆、王晓明等,一时间,光耀天空,“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丽娃河学者作家群异军突起,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奇观,被誉为黄金时代。中青年作家群的涌现,尤其得益于徐中玉先生当系主任时做的一项史无前例的规定:凡是在创作上取得成绩的学生,毕业论文可以用文学作品代替。

这个制度革新,引得各路人才纷至沓来,我无意中也成为受益者之一。报考学校时,我在两个志愿中徘徊,正因为听说中文系开明宽容,出题灵活,几位教授不注重考生的其他成绩,重点看写作水平,所以内心属意华东师大,但它沪上名校名系的光环又让我顾虑重重。就在我降低要求选择了“门第”不那么高的另一所高校,已经填好了报名表之后,在报名截止日的下午,一个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有如神谕:一定要报华东师大!我披上外衣冲出门去,拦住单位一辆运煤的货车,连滚带爬满身煤灰赶在市招生办关门之前,把志愿改回华东师大。

后来,我的复试通知书竟然没有寄达,幸好在华东师大进修的同事传递消息,我日夜兼程赶到上海,到系办公室一问,才知道已把我从外国文学专业调到马列文论专业。系里没有追究我迟到的责任,而是不拘一格,让文艺理论研究室的教授们为我这个迟到的考生单独举行专场面试,因为其他考生早已集体复试过了。时至今日,我仍深深感佩于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博大的胸怀和雅量。

就读期间,我亲身体会了这独有的文化格局造就的精神气度。那时,西方文艺思潮刚刚引入,老一辈自身虽秉持朴素平和的文风,但对中青年作家学者先锋新锐的创作和新思潮新批评抱以宽容和鼓励,营造了自由宽松的创作和学术空间,使华东师大成为一个文学重镇。

千里驱风,知音在迩,这种文学气氛和格调引得余华、苏童、王安忆、马原、陈村、孙甘露、北村等著名作家,还有《收获》杂志的编辑程永新常来做客。

格非在《师大旧忆》中写道:“师大有各式各样清谈的圈子,既私密,又开放。当时的风气是英雄不问出处,来之能谈,谈而便友,友而即忘。”

独领风骚的生命情调

梳理丽娃河文学图谱的脉络,离不开一个个“文学大院”,其中,以徐中玉先生和钱谷融先生主持的“徐家大院”和“钱家大院”人丁最旺,因了徐先生和钱先生的威望,徐家弟子和钱家弟子蜚声文坛名满天下。

相较这两个“名门望族”以及其他众多著名“大院”,如俄罗斯文学专家王智量先生的“王家大院”、语言学家李玲璞先生的“李家大院”等等,要给张德林师生组成的“张家大院”确立一个合适的历史定位可不容易,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缺了“张家大院”的紧拉慢唱与西皮二黄,华东师大中文系就难以具备完整的美学格局,其文化生态就少了另一种弦歌铮鸣的风情。这样说吧,在所有高校的中文系中,“张家大院”只此一家,独领风骚—在考察华东师大的文脉传统时,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甚至不可或缺的美学范例,它使丽娃河的幽幽书香和夏雨岛的琅琅诗声中,又融入了唱念做打、生旦净末的和声,使得中文系成色更丰满,具有更多元更立体的审美趣味—这一切皆因其掌门人、我的导师张德林先生。

张先生是研究文艺理论和现当代文学的教授、享受国务院津贴的博导,还是上海滩上的京剧名票、华东师大京剧社社长,专攻杨派须生。这学者型、专业型票友可不一般,演过《四郎探母》的杨延辉、《二进宫》的杨波、《将相和》的蔺相如、《文昭关》的伍子胥、《龙凤呈祥》的刘皇叔……我师兄和师母曾跟着他跑龙套演《将相和》,没唱词,但有几句念白,脸上画着花花绿绿的脸谱,用先生的话说,真正做到“夫妻同乐,师生同乐,亲朋好友同乐”。

先生曾让我和同学跟着学扮杨八妹,只有一句唱词:“四哥休要把礼拜,你我俱是一母胎……”他一字一句耐心指点,但不知何故,我最终也没等到机会上舞台,乃一憾事。倒是每周四晚到学校京剧社唱戏时略有所获,我唱的是小铁梅的《爹爹给我无价宝》,听罢,他一拍我的肩膀,“好闺女!”他朗声唱道:“……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自豪和欣然溢于言表。

后来,我们一起参加了上海市高校京剧社会演,师妹唱李奶奶的《闹工潮》后,我接着唱《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铿锵有力,坚定昂扬,别人都奇怪了,张德林先生的弟子怎么都爱唱京剧?老旦花旦都有!真是命定的缘分。

这灵魂与灵魂之间的交融互动,是一种迷人的生命情调和生活品位:快乐有趣,團结友爱,生机勃勃,有纸墨烟火之香,也有丝竹管弦之盛;可仰观宇宙之大,亦可俯察品类之微。

“张家大院”的敞亮和结实由丽娃河文化所铸就,丽娃河也因了“张家大院”而更加流光溢彩。

张先生从戏迷到票友,再到主编《大学京剧教材》,其高贵的艺术素养和造诣尽显无遗,曾受到媒体盛赞:艺术美在心灵世界发酵,经过文学的演绎,经过人生挫折的砥砺,最终在舞台上精彩地升华出如戏人生。

三十多年前,港台流行歌曲风靡天下,京剧几乎被逼到绝境,当整个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乎没有保护意识的时候,张先生作为一名文学教授,带领学生们身体力行地弘扬传统文化,既是爱好使然,也是先知先觉,在学界独树一帜,尤具深远意义。

张德林先生八十大寿时,王安忆贺之:“良田无晚岁,膏泽多丰年。”吴亮颂之:“文质彬彬。”陈村赞之:“载德成林,鹤寿南山。”翁思再咏之:“一片冰心两口二黄,五车学富万千桃李。”格非则用楷书端端正正一字一句写着:“杏坛清风仁者寿,梨园洪韵老来福。”这一老一少是棋友,经常杀得天昏地暗。

在丽娃河文化生态系统中,健康长寿是一个重要的生命指征。中文系以长寿者众著称,80岁以上的有60多位,90岁以上的有20位,其中,施蛰存、徐中玉、钱谷融三位百岁老人,诚如系友李洱所说,生前是传奇,身后是传说,钱先生在百岁诞辰之日驾鹤西去,“今日来,今日去”,徐先生以105岁高龄仙逝,真正的得道成仙,诗意洒脱。

智者乐,仁者寿。张先生和这些世纪老人的共同之处是,并非象牙塔中皓首穷经、弱不禁风的老学究,他们都是貌俊体健的性情中人,脸上有大江大河的气象,有桃花源的韵味,眼神是清澈的,身骨是硬朗的,笑容是天真的,历经磨难却泰然处之,正因为坦荡达观,胸无块垒,以德养寿,心灵丰沛,不知老之将至,生命的能量场才能如此强大。

无为本真的张门教泽

华东师大中文系的这些老先生气质不同、风格迥异。如果说,徐中玉先生近儒,钱谷融先生近道,那么张德林先生则兼收并蓄,且慈悲如佛。

我原本是作为文艺学马列文论方向的研究生被录取的,后来成为张先生小说美学方向的学生,是命运的馈赠,更是因了恩师的仁慈。入学一年后,原导师大约觉得我在研究马列文论方面没有前途,让我要么退学,要么转到张德林先生门下—如果张先生愿意接纳我的话。这一评价和处理,对于正当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的年轻学子来说,不啻晴天霹雳。我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是张先生收容了我这个可怜的弃儿,若非恩师出手相救,我的命运将会多么悲惨。

因祸得福。转入张先生门下后,先生对我与其他“正宗”的张门弟子一视同仁,我撰写的第一篇万字论文《现代小说:时空结构与价值失落》,经先生的指导和推荐,发表在国家一级刊物《外国文学评论》上,并获得华东师大研究生院论文奖,这对我后来的学术生涯是巨大的鼓舞。先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膏泽似海,恩重如山。

据说现在很多学生称导师为“老板”,要帮助导师干活,在我们那个年代是不可思议的。那时的老师对学生只有奉献,只有爱,这种爱不仅体现在学业上,还体现在生活上。学生们常去老师家蹭饭,感受家庭温暖,甚至恋爱婚姻生儿育女的事,老师和师母也关心过问。

导师每届只招两三个学生,几届在一起上课的也不过六七人,比古时候的私塾学生还少,每两周上一次课,有时在会议室,有时在导师家,不过就是每人谈谈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新观点云云,先生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做个笔记,问问这个“你怎么看”,问问那个“你认为如何呢”,大部分时间就像孔子颜回冉求子路师生那样,坐而论道。他从来不指定必读书目,也从不批评学生,我们天马行空,自由散漫得无法无天,当争论得不可开交、闹得太不像话时,回头一看,先生有如拈花一笑、妙悟真如的佛,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们,阳光如酒一般,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照在大家微醺的脸上,所有人忽地被带进那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境界,也恍然大悟,“此中有真义,欲辨已忘言”。

暮春三月,曲水流觞,师徒几人,可做知交。思想平等,学术平等,人格平等,现在想来,这种教学方法真是“无为而无不为”,学生们正因为无拘无束,思想不受制约,才培养了独立人格,以及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习惯。

先生曾担任《文艺理论研究》杂志副主编,出版有《小说艺术谈》《现代小说美学》《审美批判和艺术假定性》《现代小说的多元建构》等多部专著,发表论文百余篇,七八十岁时还撰写了厚厚的回忆录《时代见证》和大量怀人文章,其中如《追忆复旦恩师们的讲课风采》,再现了他在复旦求学时贾植芳、陈望道、刘大杰、蒋孔阳、唐弢等大学问家的风貌;《不堪回首忆许杰》记录了许杰先生创建中文系,后被打为右派、张先生与他同甘共苦的经历;《施蛰存教授蒙难记》详叙了张先生与施蛰存共同劳动改造的那些年,施先生口述如何被误解为“洋场恶少”并被鲁迅“骂”的那段史实,还原了历史真相,具有很高的文学史价值。从这些回忆中可以看到,张先生也屡遭变故,年幼时饱尝日寇侵略的苦难折磨,中年时又被划为右派备受煎熬,但精神上的元气始终不变—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只有听凭智慧达观天性的引导,才能趋于这一超凡脱俗之境。

张先生的研究坚持自己的个性,不跟风,不搞生硬和生造的概念体系,拒绝艰涩,似俗而雅,注重文学现象和文本的生动性和感染力,对文学思潮和作品的解读带着情感灵性,带着温度和呼吸,充满切身的感受和体验,充满对人性的关怀和理解,有血有肉,返璞归真,直取人生本意,同时具有可读性。孙绍振先生曾这样评价道:“张德林是个实在的人,为人实在,为文也实在,实在在我们这个浮躁的时代已成为难得的美德。”

真水无色,真香无味。在张先生的关门弟子王璞的记忆中,张先生是一位“真人”:在与王璞谈话时,张先生亲口坦承《百年孤独》读不下去,一点也不“装”;在一个聚集了上海老中青评论家的现代文论研讨会上,面对那些诸如“双向同构”“母结构”“四元群逻辑”等佶屈聱牙的概念,他如同安徒生笔下的小男孩,不紧不慢地道破真相:“你们讲的是文学吗?怎么我一句都没听懂?”一句真话,引得满室带着围观皇帝新裝表情的饱学之士们哄堂大笑,由此王璞感慨道:“学位好拿,真人难遇!”

在教学上,先生的“无为而治”,并非做甩手掌柜,年少轻狂的学生常常惹祸,先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假思索地去“营救”,争取“从宽处理”。他爱才,总有几个专业特别好的学生考研时,要么政治成绩不够,要么英语不及格,先生就一趟趟地跑研究生院,设法特招,简直把他们给宠坏了!

先生给予学生的最大帮助,是辅导论文并推荐出去发表,不少人在学期间就在重量级的学术名刊上发表了好些论文。同学说,在丽娃河边读书,做张德林的弟子,是人生的两大幸事。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责任编辑:梁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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